元盛六年-春

    白芷抽泣一声,摸出自己的手帕在眼角按了按,极为克制地用眼神在谢黎脸上扫过“丽妃娘娘入宫,便是奴婢在身旁伺候,直到出宫。”说到这里,白芷脸上流下两行清泪“娘娘冤枉”

    “姑姑坐下慢慢说。”谢黎一看她的模样有点傻眼,忙给何公公使了个眼色,让他给白芷倒杯水,自己亲自扶了她一把。

    白芷猛地抓住他的手“皇上,您不是乐白那毒妇的儿子,丽妃娘娘才是您的亲娘!”

    谢黎没防备她这么直接扔下炸弹,一时不知如何反应,趴在他领口听得瞠目结舌,这小皇帝认贼作母?但是看他今日专程找自己来布结界,多半是自己早有猜测,哼,诡计多端心机深沉的人类。

    谢黎脸上和煦的笑容都凝固了,冷冷道:“姑姑可要想清楚了,平白诬陷太后,可是要掉脑袋的。”

    白芷一惊,深吸一口气,将泪意收敛,跪下肃容道:“奴婢愿以亲族起誓,若有半句虚言,全族天打雷劈、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
    何公公打圆场,轻轻拍拍她的肩膀“怎么起这等毒誓呢?皇上也不过是问一句,快起来回话吧。”

    白芷起身,看到谢黎面无表情的脸,缓缓说:“当年奴婢在丽妃娘娘身边伺候,专管永寿宫茶房,那日丽妃娘娘摔了一跤,回宫不久便发动了。本已不是我的差事,但是永寿宫中忙成一团,我便去茶房烧热水。娘娘足足生了一个晚上,次日太阳初升,才听到孩子的哭声。我当时送热水进去,看了一眼,稳婆正在给孩子包襁褓,是个小皇子。”

    她说道这里顿了顿,又说“次日我照常出宫嫁人,听说皇后娘娘也生了个皇子,生下来就被立了太子。又过了没多久却听说丽妃娘娘生下的小公主天生不足,夭折了,她心生嫉恨,便用厌胜之术诅咒皇后娘娘和新生的小太子,已经被皇上废黜,令她出宫去静月庵代发修行。”

    白芷潸然泪下“丽妃娘娘心地善良,当年宫里低位嫔妃多受娘娘照拂,且不论娘娘绝不会行巫蛊之事,娘娘诞下的明明是个皇子啊,永寿宫众人都看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永寿宫的宫人,都被牵连进巫蛊案,尽皆丧命。”谢黎哑声道:“只有姑姑逃出一条命来,来为朕亲生母亲作证。”

    白芷眼含热泪,抬头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帝王,在他脸上找寻旧主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您的眉眼,很像娘娘。”白芷轻声道:“娘娘也是这样潋滟的桃花眼,笑起来弯弯的。”

    谢黎情绪饱满拉起她的手,问道:“姑姑快看看,朕还有哪里像她?”

    何公公见他们回忆丽妃的音容笑貌,十分感动,抽抽鼻子,悄悄走出门去将空间留给谢黎和白芷两个人。白芷一眼不错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,一时哭一时笑。

    “姑姑可愿出面作证,扳倒乐氏,给我母妃一个交代?”

    白芷迟疑“奴婢人微言轻,只怕不能取信于人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,姑姑是唯一的人证,只要你愿意出面,朕自有办法。”谢黎顿了顿又道:“朕理解姑姑的顾虑,乐氏如今一手遮天,若你怕乐氏报复,便将你丈夫子女都接来承恩寺居住,朕派人护你们周全。”

    “奴婢不怕这个,当年做小宫女时,若不是丽妃娘娘心善,只怕就死在宫中,哪儿能苟活到今日,我就是舍了命也要还娘娘一个清白。”

    这一听就是有故事,敖粼没有人类后宫勾心斗角的见识,杨灿那两招太差了,谁都算计不了,这时听到小皇帝母妃还有隐情十分感兴趣,又不好乍然出声追问,只有细细的小爪子在谢黎脖颈抓挠催促他。

    谢黎被挠了一下,酸麻了半个身体,轻轻扭动想让敖粼住爪,但毫无成效,敖粼越来越过分了,甚至还在他耳后吹气。谢黎突然福至心灵——

    “能否请姑姑给朕讲讲母妃的过去?”他换上一副孺慕的表情“朕从未见过母妃,甚至没有听过她的封号。”

    白芷十分怜爱“当然。奴婢当年入宫被分到针线局做针线,当时宫里有位悦常在颇为受宠,她送来一块月白的料子,嘱咐不出三日便要上身。姑姑委婉推辞,说正在裁制新衣,高位份娘娘的还没做完,请她略等等。可是悦常在的管事宫女不依不饶,奴婢当时负责管理布料,她便诬我故意怠慢悦常在,罚跪于宫道又让宫中太监掌嘴。”

    说道这里,她脸上竟没有什么愤恨之情,反而带着淡淡的微笑“幸而丽妃娘娘,不,当时还是丽嫔娘娘散步路过,看我年纪小,说了几句好话救下了我,又让人将她的新衣放放,赶制悦常在的,那管事宫女才放过奴婢。后来丽嫔娘娘封妃,照例宫中可添两个伺候针线的人,要了我去。又说做针线伤眼睛,我年岁小,只叫我管烧水。”

    她那张饱经岁月的脸颊,沉浸在回忆中,窗外的光照进来,白芷脸上的皱纹都看不分明了,她在这一时间像是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小小的宫女,回到了她的少女时光。

    “娘娘宅心仁厚,宫中无人不知她仁善。娘娘知道我想出宫,又放心不下,让娘家人亲自去给我物色个好人家,千挑万选挑中了我现在的丈夫,又给了厚厚的嫁妆。我才不相信娘娘会诅咒太子。”

    谢黎暗自唏嘘,好人没好报,人善被人欺啊。

    “朕的母家何在?怎么从未听过?”

    白芷怔了一下,又淌下两行泪来“丽妃娘娘出身清贵,老太爷宫津出身寒门,太宗朝的进士,先皇在时已做到御史中丞。家中两位舅爷,您大舅舅已中了探花在翰林院为官,小舅舅年少尚在书院读书。”

    谢黎心里一沉,这些人不会都被太后的人给害死了吧?

    “宫家也因为巫蛊下狱,流放云边郡戍边。您外祖父、外祖母年事已高,在狱中又受了刑,路上便支持不住撒手人寰。两位舅爷勉强支撑着去了云边,奴婢也曾雇人去寻,杳无音信。”

    谢黎沉默半晌,这家人也太惨了吧,这就是宫斗小说里面几行字的事儿,但是对经历此事的书中人来说,便是灭顶之灾了。

    两人又说了会儿话,主要是谢黎听白芷回忆丽妃的过去,看着天色渐晚,谢黎起身,道:“今日先到这里吧,姑姑休息一下,朕还要在承恩寺中小住几日,咱们来日方长。”

    何公公站在小院外,见他出来便小声说:“奴才已派人去接白芷家人,也安置在此处吗?”

    谢黎摇头“换个地方,此事不便让过多人知道,你一会儿知会声白芷,让她守口如瓶,不要泄露朕的踪迹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“你师父如何了?”谢黎找到惠檀。

    “好的很呢,他老人家年轻时候可是武僧出身。”惠檀也不问他为何消失了一个下午,只作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咦?看不出来。”老和尚看着慈眉善目,白白两条眉毛长到下巴,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坐地成佛的模样,年轻时竟然是武僧的吗?

    “哈哈您别看师父如今年岁大了,去年还徒手打翻了一伙潜入寺中偷窃的盗匪呢。”

    谢黎沉默,是吗?他老人家也不怕闪了腰,这么强的吗?

    进宝跳出来道已经布置好了这几日居住的小院,请两位挪步。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回到这熟悉的地点,晚膳后惠檀提出想和师兄弟们同做晚课。他面上神色忐忑,不知皇上是否会应允。谢黎无所谓地摆摆手,表示自己一个人看看佛经也挺好,快去吧,别迟到了。

    惠檀刚走,敖粼就跳下谢黎肩头,化成人形,吊儿郎当坐在书案上,扒拉了个柑橘放在鼻尖闻了闻,抛向谢黎,言简意赅命令道:“剥。”

    谢黎手中本装模作样拿着本佛经,看他动作慌忙扔下书,手忙脚乱接住柑橘,忍气吞声剥橘子。

    别人生气我不气,气坏身体无人替。

    敖粼看他低头认真剥橘子,因开着窗,一阵微风吹拂进来,烛影晃动,谢黎长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三角形的阴影,莫名有点可怜。

    谢黎认认真真剥橘子,又把上面白色的络都撕干净,谁知道敖粼会不会因为这个不满意,他太事儿了,多干一点省得他找事。敖粼接过滑溜溜的橘肉,不自在地动了动“你不要难过,你母妃出事时,你尚在襁褓中,与你无干。”

    “嗯?三太子您说什么?”他这是在关心我?可怜我?谢黎诧异唰地抬头看向敖粼。

    敖粼这才发现这人脸上一点伤感都没有,恼羞成怒化作流光飞走了,一路上暗暗唾弃自己居然会同情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!

    谢黎一脸懵,有没有人或者龙告诉我,他为什么又不高兴了?是龙都这么喜怒无常还是只有敖粼喜怒无常?

    敖粼回宫后将化身收了起来,自己躺在烟波斋窗下的罗汉塌上,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发呆。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还想安慰那个小混蛋,就愈发羞恼,一张俊脸都气变形了。

    不行,本尊不能就这样放过他。敖粼借口自己要休息,让宫人都出去。烟波斋众人都习惯了他不喜人在身边伺候,闻言都退出门外,他看人都出去了又化作一道流光回到承恩寺那间小院中。

    敖粼盘在梁上,观察下面正在说话的谢黎与惠檀两人,就见他们洗漱后拉着手说了些龙不爱听的鸡毛蒜皮,然后那小混蛋闭上眼睛,嘴唇动了动。一眨眼的功夫,竟是天光微亮,胖太监进宝轻手轻脚进来叫小混蛋起床了。

    敖粼蹙眉,细小却尖利的爪子在房梁上挠出了痕迹,不对,本尊方才没有睡着,刚才的几个时辰去哪儿了?他正思量着,就不知怎么又听到谢黎心声:

    “052,你说如果惠檀这样有了小孩子,我这娃会不会出家?”

    “哈哈肯定唐僧那种高僧,不行我给她盖座庙。”

    敖粼眯眼,他果然是在与人闲谈,而那人就是时间消失的元凶。他也没多留,转身回宫,暗暗打算要多观察他几天。如果还是如此,就回趟北海,龙宫中的龟丞相算上他父王已经辅佐了三代龙王,见多识广,或许会知道这是什么存在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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